【由修頓到大角咀】昔日灣仔烈佬阿力:在義氣與蒸氣之間,學會回家
黑夜裡的少年、龍門客棧的喧嘩、鐵窗後的悔悟;64歲那年,他終於有了鑰匙與一隻名叫阿花的狗
在灣仔長大的阿力,少不更事時跟著「大佬」混修頓球場一帶:日頭看人潮聚散,黃昏伴着地盤工進出、貝夫人診所門外的輪街、導遊派「尾沙」,夜裡則帶着分域碼頭上岸的水兵穿梭樂活道酒吧區。龍門酒樓(他口中的「龍門客棧」)是據點,電話一響便「唔使講,見人就劈」的年代——那是屬於灣仔的騷動,亦是他少年不歸家的開始。
修頓球場的江湖地圖
70年代的修頓,是龍蛇混雜的會合點:清晨地盤工在此等開工,鄰近酒吧、賭局與「頂人」交易時段清晰——早上6點、9點、下午3點、7點。分域碼頭每年十萬計水兵上岸,酒吧行規、請客套交情,換來的是衣服、食物與現金;駱克道的紋身店亦因應而起,龍虎鳳、關公觀音,各有門路。「有次肥佬(師傅)叫我:唔好淨係睇,出嚟坐陣,先至聞身。」
「前門入、後門出」的荒唐與代價
打架、偷嘢、出入差館,「前門入後門出」是常態,真正付上的,是四十、五十次計的入獄紀錄。最長一役,因卡拉OK衝突致命,他一人頂罪,判了六年。「唔係你死就係我死」,那個年代沒有人情講。鐵窗之內,他錯過母親最後一面;出獄再回修頓,兄弟有人死於白粉,有人中風成疾,人去樓空。「邊個先走都一樣,各自搵各自食。」
流離與覺醒:從隧道口到社工隊
多年來,他睡過修頓、也睡過跑馬地隧道。三年半前,一位不離不棄探望他的社工打動了他;他加入機構做全職助理,這是他人生第一份「做到最耐」的工。離開灣仔,他在大角咀租了劏房,領養「阿花」,64歲那年第一次擁有「返屋企」這件事——門後有飯有水,有狗在等。「以前驚影相,驚俾仇家捉相;而家想影多啲,開心,人多啲。」
把「走江湖」換成「走街坊」
他把昔日的「帶場」與「收數」變成今日的「派物資」與「探街友」。大角咀巷口、學校門外、避雨亭下,他一聲「嚟」,把飯盒、物資分到手。「我都會懷念灣仔——一來人情味,二來義氣味。」義氣未變,只是走法不同:從「出嚟行」到「行埋一齊」。
無以為繼的光景,也要照樣過
阿力承認過去的殘酷,也不粉飾今日的難:有日子早餐都未必有,有時外面天晒雨淋,不如監房裡起碼有得瞓、有三餐。可他學會了照顧自己、照顧狗,學會準時返工、簽名送相,學會用自己的故事,阻一阻「見人就劈」的年輕火頭。
結語|離開灣仔,不是離棄義氣
修頓球場教會阿力如何「頂天立地」,鐵窗與隧道教會他怎樣「抬頭望天」。當年他說「唔好講,見人就劈」;今天他說「唔好啦,行埋嚟,派下嘢」。地圖不同了,人情未褪——把義氣留給需要的人,把勇氣留給回家的路。
Youtube來源: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b--broRKaE0
Youtube專欄:Mill MILK